投我以牛奶
很久以前写的同人 少年期的小王小肖 一发完
十八岁前的最后一个暑假，肖赞是在少年宫度过的。从家走到少年宫，需要经过两个红绿灯，还会途经一家面包店。夏天没有食欲的时候，肖赞就会凑合着买两个面包当饭吃。他是艺术生，趁着暑假给少年宫的孩子当美术助教，兜里放着宝贝画具和一袋牛奶。等他悠哉游哉的走到第二个红绿灯路口，不出意外就看到了小孩王一啵。
小朋友戴着一顶墨绿色的鸭舌帽，帽檐压得低，长腿跨在自行车上百无聊赖的等红绿灯。远远的看到他，才默契的点点头，从自行车上下来，改成用手推车，并排一起走。夏日炎炎，王一啵却自带冰山气场，肖赞非但不讨厌，还莫名心安的和看似冷冰冰的小朋友聊天。他实在是不喜欢答话，最多是嗯嗯啊啊几声，偶尔咧嘴一笑，能让肖赞乐上一半天，这小孩，装酷呢。
等并排走到少年宫门口，往小孩手上塞一袋牛奶，然后一个往东走去补课，一个往西走当助教。王一啵是肖赞的同学的妹妹的同桌，被妈妈硬塞着来小升初补课，本不是什么相熟的关系，奈何两人实在投缘，便不约而同的一块来上课。王一啵小朋友白白净净又酷酷拽拽，是不加修饰的少年气，肖赞看他就像看一块璞玉，身为艺术生天生的敏感让他对他欣赏不已，也当是自家弟弟一般的宠着。距他观察，小孩没有吃早餐的习惯，常常空着肚子来补课。这怎么能行呢，青春期的小少年还要长身体呢。于是每天出门前随手拿了一袋牛奶，二十一天也就养成了习惯。
虽然还只是一个刚刚长开的小朋友，王一啵身上却有一种有别于他人的清冷气质。肖赞想，这可能与他小小年纪就开始跳街舞有关。上午补完课，下午王一啵还要练舞。有别于迫于妈妈施压来补课的无奈，帽衫一戴跳起街舞的王一啵瞬间神采奕奕，是整个街舞班最靓的崽。
虽然不懂门道，肖赞还是发自内心的觉得小孩跳舞是和别人不一样的。就连街舞老师也称赞他跳舞有天赋，“这孩子平时不爱说话，跳舞的时候却有一股狠劲儿，比练了好些年的大孩子还跳得好呢。”大概是天天在外面等王一啵，街舞老师错把他当成了哥哥，常常与他闲聊。肖赞乐得听别人夸赞王一啵，得意洋洋，颇有与有荣焉的意味。“我们小啵最厉害了！”他长得幼，一双大眼睛比女孩子还漂亮，旁人说出来未免有些娇嗔的话，从他嘴里说出来就合情合理，还带着三分真诚娇憨，让王一啵忍不住弯了嘴角。肖赞就在心里笑：还真是个小朋友呢，就喜欢别人夸，笑起来这么甜，为什么要装酷呢？不过小朋友装酷也可爱，笑起来也可爱，反正哪哪都透着可爱劲，叫人欢喜得不得了。
是谁说，在夏天，我们吃绿豆，桃，樱桃和甜瓜，在某种意义上都漫长且愉快，日子都发出声响。于肖赞而言，这个夏天混合着画室颜料的丙烯味，冰镇汽水的清甜味和身旁小朋友淡淡的奶香味。他是容易出汗的体质，以往只觉得夏天汗味粘稠且聒噪，此时往返于少年宫的夏日里，却隐隐觉得漫长而令人期待。
某一天清晨，两人同行的街道上，一向寡言的小朋友突然向他发出邀约：“我们街舞社今天要参加表演，你要来看看吗？”王一啵扬着稚气未脱却已经初见雏形的漂亮脸蛋，一双眼睛圆溜溜，就那么执拗的望着肖赞。仿佛他若是不答应，就受了天大的委屈。那一刻，肖赞的心脏不可抑制的蜷缩起来，像是被小猫挠了一爪子，却无法同它真的置气。被人拿捏的感觉很不好受，肖赞也不知道自己面对王一啵哪来这么多温柔，却也只好推了很早应下的同学的约。
下午的表演从三点开始，是一个小品牌的推广，简陋的舞台，零零散散的观众，肖赞挤在一堆无事的老人和小孩中间，头顶搭着王一啵的外套，比表演者还紧张。当音响放起音乐，简单的光柱打在舞台中央，领头的那个孩子穿着火红的帽衫，崭新的球鞋，随着音乐舞动起来。肖赞一颗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。虽然看过了无数次王一啵练舞，再看一次现场，肖赞还是要感叹一句神的孩子在跳舞。他看到从寡言的男孩身上分裂出的另一个自己，热烈而张扬，每一个表情动作都散发着独属于王一啵的魅力。王一啵，天生适合站在舞台上发光。台下的小朋友们被哥哥们炫酷的舞蹈感染到，热烈的鼓掌尖叫，台上的小少年们喘着粗气，不忘扬起灿烂的笑脸耍帅。他们很珍惜很享受舞台，才没有那么多的虚荣心与功利，当音乐响起，他们就是专业的舞者，心中自我满足翻起的海啸，使他们久久不能平静。此时的掌声，放大了千倍回馈到他们心里。肖赞用力的鼓着掌，忍不住对舞台上的少年竖起了大拇指。等换完衣服结算工资，已经临近六点。这是孩子们为数不多的舞台，大伙热情都很高涨。小胖搂着王一啵的肩膀，高呼大家一起去庆祝“今天刚好是一啵生日，不如大家一起去吃烧烤吧！”于是一大群人浩浩荡荡去了烧烤摊。未成年人是不可以喝酒的，于是这群青春期精力过盛的小少年们怼着雪碧猛灌，仿佛手里拿的是啤酒，一个个豪气冲天的夸下海口：今儿个不醉不归！为什么夏天这么让人怀恋呢？是肆无忌惮的笑容与汗水，是小兄弟勾肩搭背的友谊，是雪碧碰撞间迸发的梦想。风说了很多，把夏天灌得盈满。
好一番打打闹闹终于结束，肖赞送王一啵回家。小孩常年如玉似的容颜难得的泛起了红潮，大抵是兴奋劲还没过，低头专心的踢着石子。“王一啵今天你生日哦？”“嗯”“那你怎么不告我？”“你又没问”标准酷盖式的回答，末了，却又心虚似的补了一句：“我妈妈今天有给我准备长寿面，我吃了一大碗。”久久没有等来回答，一大一小异常沉默的走在大街上。王一啵有些懊恼自己的嘴笨，隐约觉得自己说错了话，却又不会补救，只好有一下没一下的继续踢着石子，焦躁之际突然就被人抓住了手腕，那人惊呼：“王一啵”。肖赞的手心温热，用不小的力度将他拽了回来。他这才发现，自己光顾着踢石子，都没有注意到此时是红灯。“王一啵十三岁了，王一啵生日快乐呀！”正当他愣神之际，眼前人突然掏出一支打火机。“呲”小火苗攒动起来，照亮了俊美男孩的灿烂笑颜“许个愿吧，王一啵，生日愿望一定会实现的。”明明是比自己大六岁的大哥哥，眼前人兔牙星星眼，前一秒还沉默不语后一秒就展开了笑颜，王一啵根本跟不上他跳脱的脑回路。王家父母不太在意生日，每年顶多是一碗长寿面就算过生日了，连带着王一啵也不太爱过生日，男孩子哪来那么多仪式感。只是眼前被一双漂亮的大眼睛注视着，认真的神情让自己也不自觉郑重起来，于是呼的一口气吹灭火苗，像模像样的许了愿。算了，和小孩子置什么气呢？自从听说王一啵今天生日，肖赞就留了心眼向烧烤店老板要打火机。自己是艺术生，骨子里有天生的浪漫和小迷信，觉得生日那天许的愿会灵验，便执拗的希望小孩也会收到这份祝福。于是拿打火机当生日蜡烛，总算给小朋友过了生日，这是藏在他心底的小温柔。绿灯适时的亮起，迎面吹来的风都是怡人的温度。
周末肖赞约王一啵出来教他学骑自行车。肖赞是从小家里宠大的小少爷，读书这么多年都是爸爸开车接送，自然也就没机会学骑车。所以当同龄人忙着赶酒局唱K歌旅游的时候，他这个三好学生规规矩矩的在小道上学骑车。肖赞有轻微的近视，平时却不喜戴眼镜，此时眯着眼睛更难控制方向，以蛇形的怪异姿势扭来扭去。车稍一失去平衡，他便哇哇大叫起来，活像一只咋咋呼呼的巨型兔子。“赞哥，你腿这么长是干嘛的？用脚一抵就停了啊！”王一啵就站在一边，看着他受惊的模样憋笑，后来实在忍不住，扶住树干笑了好一会。恼羞成怒的肖赞扬起了兔牙：“每天劝你善良一点，王一啵！”那人终于笑够了，手把手的帮他扶住龙头，肖赞这才发现，王一啵的手不小，就快要和长得他一般大。或许是天天喝牛奶的缘故，身形似乎也高了一点，此时握着他的手，有力量得让人安心。幸亏王一啵一心教他骑自行车，不然就会发现肖赞羞红的耳朵。为了缓解尴尬，他大声的嚷嚷着“：不学了不学了，赞哥带你吃饭去！”仿佛这样就挽回了一点哥哥的颜面。两个人就去了便利店，也不肯好好吃饭，尽买了些垃圾食品。又拿了两只甜筒，海盐味的，坐在长椅上一口一口认真吃。吃完还不够，肖赞又抓起一包薯片，满足得眯眯眼。他身边还簇拥着好几包薯片，是刚刚在便利店里纠结选什么口味，结果王一啵全给他拿来了。肖赞抱着原味薯片爱不释手：“我喜欢吃薯片。一到夏天我就不喜欢吃饭，我妈常常纳闷我吃垃圾食品怎么会长这么高，哈哈小朋友不要学。”“我知道。”王一啵在心底说。
李小果成了全校女生羡慕的对象，她哥哥这阵子每天都来接她放学。放学的时候一群高高瘦瘦的少年挤在叔叔阿姨之间总是格外显眼，然后就看见胖女孩李小果像鸟儿一样飞奔而去。那个绑着不羁的小揪揪，却戴着一副厚眼镜的高瘦男孩此时正欢快的向妹妹挥着手。所有女孩的视线自然而然的跟随过去，然后绕过他，集中在他身后男孩的身上。那个男孩比小李哥还要高，乖乖的瓜皮头，清爽的T恤牛仔裤。一双大眼睛比女孩子还漂亮，怀里还抱着好几袋薯片。显然，这位干干净净的大男孩长在女性的审美上。或许是感受到周围炙热的目光，他不好意思的挠挠头，扬唇一笑。“啊——大哥哥好帅！”这笑容，有如少女狙击枪俘获了无数小女孩的芳心。胖女孩李小果也顾不上矜持，对着肖赞一劲儿傻笑。“哼，我们学校的女生也太花痴了。特别是你同桌李小果，之前明明说你最帅的！”小胖为一啵抱不平，他们是同学又在同一个街舞班跳舞，关系自然亲密些。小胖知道，王一啵虽然平时一副拽拽的无所谓的样子，其实心里特别臭屁。小男孩本来就对受欢迎的同性有敌意，李小果无疑成了叛徒。未料身旁一向寡言的男孩看了几秒，突然回复了一句：“是挺好看的。”“嗯？”“我说，他笑起来确实挺好看。”你见过眉眼间都盈着笑意的人吗？他们一笑起来，你就无端地想起好天气，日光明媚又温柔的洒在你身上，让你从心底溢出亲近和欢喜之意。
后来有一天，一个胆大的女孩被好友推出来，扭扭捏捏走到肖赞面前，红着小脸问：“大哥哥有女朋友吗？”周围是善意的哄笑声，肖赞回答得温柔又认真：“大哥哥是来给小朋友送牛奶的。”从此，人人都羡慕李小果有大哥哥送的牛奶喝，却不知，还有另一瓶牛奶，悉数藏进她同桌的桌肚里。
肖赞其实在更早以前就见过王一啵。他养了一只短腿猫，名叫坚果，是个黏人的小姑娘。肖赞对它百般宠爱。临近高考的时候，却被告知，为了防止他分心，妈妈将它寄养到了表妹家。表妹家跟肖赞家就隔着一个红绿灯，肖赞不放心，偷偷跑出去看望它。坚果果然认生，从表妹家里跑了出来，在小区的草丛里喵喵乱叫。没来得及走近，就看见一个男孩走过去，往它面前放了一碟牛奶。没出息的坚果立刻不叫了，认真的舔牛奶喝，任由男孩抚摸它的毛。没想到它满意的舔完牛奶，又开始喵喵叫个不停。男孩立刻手足无措起来，思考了两秒，犹豫着抱起坚果。他显然没有撸猫的经验，生疏的学着母亲抱孩子的动作，摇了摇小猫，安抚性的贴近了坚果的脸。路灯的照耀下，肖赞终于清清楚楚的看到了男孩的模样。干净白皙，嘟嘟唇，和坚果一样圆溜溜的大眼睛，散发着一股不谙世事的奶气。这个漂亮的小男孩此时仿佛共情坚果，眼神又温柔又悲悯，一大一小紧紧贴着，坚果在他怀里轻轻的呜咽。直到马虎的表妹寻过来，才打破了这温馨的场面。他记得小男孩穿着附小的校服。肖赞后来总是无端地想起那天夜晚，灯光照射下，小男孩和坚果一样圆溜溜发光的眼睛。他画了好多小男孩抱猫的神情，又觉得都不对，好像那天没有上前去认识他是一种回味悠久的遗憾。后来好兄弟要去附小接妹妹，他自然而然的跟着一起去。他几乎一瞬间就认出了他。跟他那天夜晚看到的不同，跟他无数次想象描摹的不同，那个叫王一啵的男孩是个酷盖。他看见他面无表情的穿过人群，清瘦的肩膀背着书包，像孤独的小王子去寻他的玫瑰花。于是他从肖赞的画作里跳出来，不再是那个碎片化的抱着猫的男孩，成为有血有肉的王一啵。于是借由着每天一瓶牛奶，在夏天之前，他们终于有了交集。
肖赞画了很多王一啵。他的小王子再也不是一颗寂寞的星星。他可以是穿着校服和朋友打球的王一啵，也可以是陪他买六点钟过后打折面包的王一啵，还有喝绿茶时腮帮子鼓鼓的王一啵。其实还有很多他不知道的王一啵。比如每天提前半小时在红绿灯前等待的王一啵，不爱喝牛奶却想长高的王一啵，从来不喜欢麻烦别人，却对他开口要他去看比赛的王一啵。
夏天结束的时候，王一啵问肖赞大学去了哪里。肖赞夸张的大叫：“不是吧，王一啵，你不会是舍不得哥哥，要跟我考同一个学校吧！”身形已经长高了一点的男孩不满的鼓着奶膘：“都说投我以木瓜，报之以琼瑶。我喝了你这么多牛奶，还没有教会你骑自行车呢！”肖赞忍不住笑起来，伸手去戳小朋友的奶膘：“那说好了，我等你啊王一啵！”热爱小动物的肖赞觉得，自己似乎驯服了一只比坚果还黏人的狗崽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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